话说武汉 | 长江二桥建设利用外资回顾 曾收费还贷
原创 张智海
在武汉市全长28公里的内环线上，有两座长江大桥，一座是1957年10月15日建成通车的武汉长江大桥(万里长江第一桥，下称长江大桥),一座是相隔34年之后，在长江大桥下游6.8公里处，1991年5月3日动工兴建，1995年6月18日建成通车的武汉长江二桥(下称长江二桥)。
长江二桥在筹建阶段和建设初期，曾一度被称之为长江公路桥，以区别于长江大桥的“公、铁两用”。鉴于已恭请前国家主席李先念于1990年12月题写桥名“武汉长江二桥”,遂于1992年定名改称武汉长江二桥。长江二桥不仅是“八五”时期国家重点建设项目，还是改革开放大潮中武汉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大规模引进和利用外资的成功典范。
史料表明，谋划兴建长江二桥由来已久。早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制定的武汉城市总体规划中，就有建设两座长江大桥的考虑。1957年长江大桥建成，"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加上之前已于1956年初建成通车的江汉桥，形成了汉口、汉阳、武昌"三镇一线牵"的城区交通格局。
在此后的20多年间，为了进一步改善市区交通条件，武汉市一直在策划长江二桥的建设，但由于“文革”和经济能力等多种原因，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在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大气候大背景下，伴随着全市经济、社会的加快发展，才逐步提上日程。
1982年，国务院批准新一轮武汉城市总体规划，同意长江二桥建设规划意见。据此，国家计委于1986年将长江二桥列入国家“七五”基建重点项目前期工作计划，1988年批准项目建议书(其中就有计划利用约合3000万美元的日元贷款内容),1989年批复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计划任务书，其中进一步明确按当时汇率折算，计划利用日元贷款37亿日元),1991年5月下达批文同意正式开工，工期4年(1991年5月至1995年5月),从而为长江二桥的全面建设实施和利用日元贷款，完备了法定依据，做好了充分准备。
长江二桥是长江上第一座双塔双索面预应力钢筋混凝土斜拉桥，由铁道部大桥局勘测设计院设计，铁道部大桥局(承担正桥)、铁道部一局(桥梁工程处)、湖北省路桥公司和武汉市政总公司(承担引桥)等单位施工，是我国自主设计与施工建造、具有完全识产权的特大型城市桥梁，也是关乎武汉成市交通的重大公共交通工程。
长江二桥全长4678米，其中正桥1877米，南北岸引桥分别为925.4米和425米，桥面宽26.5～33.5米，6车道，日通行机动车能力5万辆。正桥主跨400米，H型主塔高153.6米，有效通航高度24米(按30年一遇最高洪水水位设计，比武汉长江大桥和南京长江大桥设计标准高出6米)。长江二桥的设计与施工，集中体现和运用了现代桥梁的先进技术，其工程规模和结构形式在当时世界上已建成的同类型桥梁中名列第二、居亚洲之首。
长江二桥相对工期为4年，最终核定总投资为人民币14.5亿元，平均每年需要投入3～4亿元；而“八五”时期武汉全市的城建资金(包括基础设施维护和新开工建设)总量也就10亿元，每年真正用于工程新建的资金不足1亿元。显然，在如此捉襟见肘的财力状况下，若非借力改革开放引进和利用外资，同时以外资促内资，通过多种渠道多元化筹集配套建设资金，要在短短4年中一鼓作气建成长江二桥，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退一步讲，即使没有外资可用，也不论困难多大时间多久，长江二桥迟早要建最终也一定能建成，这是没有疑问的；但至于等到何时才能“上马”,就不好说了。
关于长江二桥的建设投资，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项目筹建到1995年项目竣工，不同阶段先后有过多次调整。项目预可研阶段初估投资为3亿元，可研报告阶段估算投资为5亿元，初步设计概算为5.37亿元，建设初期调整投资为7亿元，竣工决算阶段确定投资为14.5亿元，整个过程历时十余年之久。这是由于受设计深度、工程变更、物价上涨、汇率浮动等多种因素影响所致。在竣工决算最后核定的总投资14.5亿元中，约有6亿元是按现汇以人民币计算的外资，占总投资的40%以上，可见外资对长江二桥建设举足轻重的支持作用。
1994年9月30日，日本海外运输协会总务部长高崎至正先生(右四)一行在汉考察建设中的长江二桥
长江二桥建设利用外资，按其性质不同分为两种，一种是外国政府贷款即日元贷款，一种是外商投资即香港新世界集团投资(注：当时政策明确规定港资视同外资)。就两种外资引进、使用的工作程序规定和实际运作来看，前者远比后者复杂。
香港新世界集团投资长江二桥建设，是以“参股武汉桥梁建设”的方式进行操作实施的，这是一种通过合资引进外资的方式。为使港资能够进来，武汉方面须有一个实体公司与港方“对接”。为此、武汉市政府决定，以1992年组建的武汉桥梁建设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武桥公司，主要负责长江、汉江上的桥梁及相应道路建设与经营管理),与港方合资组建股份制企业。1994年7月，汉港双方签订合资参股合同；同年12月，经国家外经贸部批准，正式成立合资企业。
由香港新世界集团参股重组的武桥公司，拥有资本金17.6亿元，其中汉方9亿元，港方8.6亿元；注册资本50285万元，总股本50285万股，每股面值人民币1元，按1:3.5溢价发行，溢价收益作为汉港合资武桥公司的资本公积金。
在合资公司成立之后4个月内，港方向“参股武汉桥梁建设”项目分次注资累计近7亿元，据知其中4亿元用于投资长江二桥建设，由项目建设单位根据工程建设进度安排使用。港资的回报收益，来源于长江二桥建成通车后政策性的“贷款建桥，收费偿还”,以及按持股比例相应获得的分红。
事实表明，长江二桥建设以合资方式直接利用外资，汉港双方共同受益，均表满意，引进外资是成功的。
1998年3月2日，来汉考察长江二桥的日本驻华使馆二秘岛村喜一先生(右)与本文作者在武昌桥头合影
日元贷款是日本政府贷款的简称，是日本针对发展中国家进行经济合作的形式之一，是一种带有援助性质的低息长期政府贷款，通用条件是贷款期限30年，其中宽限期10年(只付息不还本),年息1.5%～3.0%(视不同国家经济水平和贷款项目具体情况而定)。日本海外经济协力基金会(OECF)是负责日元贷款的政府机构，其主要职能是贷款项目的调查和审批，贷款协议签订，项目用款计划审核认可和用款监督，贷款债务管理等。所以，日元贷款往往又被称之为日本海外协力基金贷款。
根据中日两国政府签订的协议，1979～1989年10年间，OECF先后分两批向中国的23个项目提供了8009亿日元贷款；第三批日元贷款项目42个，贷款额度8100亿日元，用款时间为1990 ～1995年。日元贷款“原则上是项目建设资金中的外币部分”,只能用于以公开竞争性国际招标方式，从OECF认定的“合格货源国”(包括中国)采购项目设备(含施工机械)、材料(主要是“三材”,即钢材、木材、水泥与钢轨等)和技术服务，以及支付由外国企业所承包的土木工程费用。
长江二桥作为第三批日元贷款项目之一，经建设部(归口管理城市建设日元贷款项目)、国家计委(审批日元贷款项目和贷款额度)、外经贸部(根据“国家统借”原则，对日签订日元贷款项目协议)审查批准并取得OECF认可，最终于1990年4月将原计划利用日元贷款37亿日元调增为47.6亿日元，贷款期限30年(含宽限期10年),年利率2.5%。
在国家政策指引和中央政府有关部门大力支持下，武汉市政府统一组织领导，市里各有关部门和单位相互配合、通力合作，长江二桥日元贷款的引进和利用工作进展顺利，圆满成功，较好地达到了“借得来，用得好，还得起”的工作要求。
首先，日元贷款能否借得来?除了中央政府的支持外，还要看项目准备是否符合规定，借款手续是否完备。长江二桥建设的项目执行机构(即建设单位，也是外资用款单位),是长江公路桥建设指挥部办公室(简称市桥办),日元贷款由市政建设局借贷，市计委担保，市建委负责工程建设管理和配套内资筹措，银行和国际信托公司相应参与日元贷款转贷和还本付息业务。由于项目前期准备充分扎实，配套内资落实可靠，外币借款分工明确、手续齐全，因而获得OECF高度认同，促成了长江二桥日元贷款项目协议的顺利签订。
其次，日元贷款是否用得好?衡量的标准一是能否在规定时间内有效用款，二是国际采购的设备是否先进、材料是否优质。由于市桥办深入研究、严格遵守日元贷款的使用规定，结合长江二桥建设实际科学统筹、合理安排国际采购，1991 ～1993年通过中机公司先后进行两轮国际招标并取得成功。
第一轮招标采购了钢材35380吨，木材7200立方米，水泥17万吨；第二轮招标采购了φ7毫米高强度钢丝(用于加工斜拉桥的钢绞索)2360吨，钢带300吨，高密度聚乙烯270吨，以及包括桥面交通监控设施、塔吊、沥青、混凝土拌合装置在内的设备和施工机械共9项18台(件)。这些先进设备(机械)和优质建材，都能按照订货合同约定时间交付、运抵工地，对确保工程进度和质量，确保长江二桥如期建成通车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市桥办在二三年时间内，将47.6亿日元贷款悉数用完，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外资效益。
第三，日元贷款能否还得起?这实质是外资债务管理问题。长江二桥日元贷款的借贷与偿还(包括付息),纳入政府“全市一盘棋”统一管理，确保30年偿贷资金来源稳定可靠。具体而言，主要从政策性的机动车过桥收费(2018年1月1日起已取消)和每年的城建资金中安排(不足部分由市财政“兜底”),适时偿付，从无拖欠。
日元贷款和香港新世界集团直接投资，支持、促进、确保了长江二桥顺利建成如期通车，取得了良好的综合效益。
长江二桥的建成通车，一举结束了武汉近40年“三镇一线牵”的历史，与长江大桥遥相呼应，形成了全长28公里的内环线和面积45平方公里的主城中心区。长江二桥连接铁路、港口、民航机场以及穿越武汉的4条国道和10条省干线，加速了徐东地区的开发，极大地改善了武汉市和周边的交通条件；城区交通变得便捷的同时，还为南北两岸及周边房地产增值和商业日趋繁华增添了潜力，市容环境也有了明显改善。雄伟挺拔且具有强烈时代感的长江二桥，成为大武汉长江上的又一道奇丽景观。
长江二桥建成通车两年后，1998年3月2日至3日，日本驻华使馆二秘岛村喜一受OECF指派，由建设部有关负责人陪同，专程来汉对日元贷款项目长江二桥进行评估。岛村一行在汉考察了长江二桥和过桥机动车收费设施，询问了相关管理情况，详细了解长江二桥的建成对周边环境改善以及推动城市经济、社会发展的积极作用，并与武桥公司董事长彭华良和技术业务部门负责人举行了工作会谈。岛村先生认为，利用日元贷款支持建设的武汉长江二桥，效益显著，管理良好。
注：1988～1998年，作者任武汉市建委对外经济管理处处长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武汉长江大桥
编辑：水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