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国:一群糟老头建国的滑稽闹剧
1976年,对于中国人来说是灾难深重的一年。
这年开春,周总理逝世,七月份,朱德元帅逝世,九月份,伟大领袖毛主席也离我们而去。这一年还发生了震撼全国的唐山大地震,二十万条鲜活生命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每逢灾殃,必出妖孽,1976年也不例外。
就在全国人民为国家的不幸而举国哀悼时,毛主席的家乡,居然有人想称帝了。和以往的称帝闹剧不同,这次的皇帝是被人推上“王位”的,始作俑者是一群滑稽的小民,整个过程更像一场闹剧。
称帝闹剧的背景涉及到一个叫“中华佛国”的组织,这是曾经猖獗于湖南江西交界处的反动道门。
清光绪年间,湖南水灾严重,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大地主石振顺伺机创立了“三期普度教”,自称“燃灯古佛”降世,又请人写了本《三期普度历史大概十五章》,作为教派经典。
此时老百姓生活艰苦,朝不保夕,石振顺就宣称,只要入了道,就能保平安,死后还能飞升仙界。苦难中的百姓来说正愁没出路,纷纷入道。
石振顺身为地主,家财万贯,却并不拿钱粮救助百姓,反而想着办法搜刮钱财。他要求食不果腹的百姓从牙缝里省出钱粮供奉老祖,换取平安。
所谓邪教,其恶莫甚于此。
石振顺死了,他的儿子石怀珍继承衣钵,号称“顶盘老祖”。大意概就是顶他父亲的盘,继续搜刮百姓。1947年,石怀珍的儿子石顶武继续顶盘,并且声势搞得更大,还建立了“大中华佛国”,自命“皇帝”。
石顶武这人不简单,他17岁就加入了国民党,先后担任地区宣传委员,分区书记,参加过特务组织,在党内算是小有分量的人物。当时国民政府想利用他管理湖南百姓,而石顶武想利用国民政府扩大自己的教派影响力,双方狼狈为奸。
石顶武给《大公报》社长送了一袋袁大头,大公报立刻刊载长篇文章颂扬“三期普度”。“三期普度”在湖南长沙做法会,湖南省委主席亲自到场参加,还题名赐字。这一来,老百姓更加信赖“三期普度”,毕竟连政府都替它背书,又怎么会有欺骗老百姓呢?
1947年,国共两党打得不可开交,石顶武就在湖南称帝了。他实力雄厚,有人,有枪,有钱,国民政府拿他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折腾。为了安抚他。国民政府甚至派出指挥官给他的“护国军”当教官。
石顶武在湘潭建了栋160间房的豪宅当作皇宫,里面住着他的皇后和妃子以及大量仆人,“朝廷”里丞相、将军、军师,各种机构齐全。皇宫有“皇家卫队”站岗,一挺黑溜溜的机关枪守着大门,左右布置碉堡,十分威严。
石顶武规定,每年正月,五月,十二月,他祖父、父亲和他自己生日那天,要做“仙佛大会”。所有信徒都要带着大洋前来参会。因为只有交钱了,才能提升“佛级”,保佑平安。每次仙佛大会,石顶武都能收获大洋数万,对于那些穷苦百姓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巨款。
但是好景不长,1949年,新中国成立了。人民政府当然不能允许这种欺骗百姓的组织存在,立刻展开声势浩大的取缔反动道门行动。石顶武干脆放手一搏,到处宣扬“蒋介石就要打回来了,天下又要大乱”“红军红得了一时红不了一世,黑风一吹就要被收走了”“只有加入佛国才能安享太平”“佛国一光辉,你们这些佛王就比省长还要大”……,利用各种谣言蛊惑百姓入教,煽动人民造反。
是可忍孰不可忍,1953年,中央政府正式亮剑,公安处侦缉科刘起带队展开抓捕行动。经过一年的排查缉拿,最终在道徒黄笃行家里将石顶武抓获。还在黄家的夹墙里查获大量黄金,这都是石顶武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同一年,石顶武被处决,“大中华佛国”灭国。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结束,然而并没有,滑稽的闹剧才刚刚登场。
石顶武死后留下一个孩子,名叫石金鑫,寄养在亲戚家。转眼到了1976年,这孩子也长大了,生得又黑又矮,脑子也不灵光,大字不识一个,也就比傻子说话利索点。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货色,居然被某些人心心念念,指望靠他复兴“大中华佛国”。
1976年,醴陵县清潭桥村,一所破旧的瓦屋里,身材佝偻的老头李丕瑞正拿着本发黄的《三期普度历史大概十五章》,看得泪流满面。回想当年大中华佛国的风光,激动得不能自已。
李丕瑞听说国家领导人去世,认为天下缺少一个真主,正是佛国风光重现的大好时机。他找到了同为“大中华佛国”“旧臣”的李臻仁,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
李臻仁听罢微微一笑,“你说的正是我想的呢,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同时给出了复国策略第一条,“寻访后主”。
就这样,两个耄耋老头踏上了漫长的访主之路。斜风细雨,红尘阡陌,这两老头着实辛苦。因为不知道石金鑫寄养地方,两老头一路打听,一边沿途传播“三期普度”的教义,顺便又收了不少道徒。
访主期间,两老头联系上不少当年的“佛国旧臣”,基本都是些老头子。某天,他们遇到一个叫钟源仁的家伙,一见面就声称自己做了个梦,“先主托要我替后主主持婚事,把女儿嫁给他”。原来钟源仁有个大龄未嫁的姑娘,指望嫁给“后主”,自己好当国丈爷呢。
钟源仁也提供一个消息,“先主”有个表弟叫黄光禄,或许此人知道石家后人去向。二李探访几月,找到黄光禄,这老头子却一口回绝了,表示自己年纪大,不愿意再折腾,但是提供了一点关于石金鑫的线索——在湘潭县。
二人打扮成卖碗的,辗转来到湘潭,在一所潮湿黑暗的破屋里,终于见到呆头呆脑的“后主”。石金鑫得知两个老头的来意,一开始的懵懂诧异,后来喜出望外。当皇帝是啥感觉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以后有人管饭了。
于是,石金鑫带着当皇帝期待,跟随李丕瑞回了他醴陵的家。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钟源仁也带着女儿钟月香,风急火燎赶往李家拜见“后主”。
在李家院子里,单身三十多年的石金鑫见到了钟月香,知道这是自己未来的“皇后”,真是好不快哉,没想到他这辈子也能讨到老婆。钟香月虽然有些看不上眼前这又黑又矮的男人,但父命难违,况且嫁过去就能当皇后,也没啥不称意,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次日,老道徒曾广淑曾光波王英其等一干人也来到李丕瑞家,共商大事。最后敲定在“皇上”石金鑫和“皇后”钟月香的婚礼当天,举行登基大典。老谋深算的李臻仁怕李丕瑞哥“皇上”走太近,抢了自己风头。于是提议将“皇上”和“娘娘”送到江西老道徒杨宏梅家,还说这样可以带动江西的道友,让“三期普渡”地开花。
几天后,七个老头就护送石金鑫和钟月香,徒步前往江西萍乡高坑镇。杨宏梅见到“后主”到来,真是受宠若惊,连忙打扫房间迎接。为了掩人耳目,他还让石金鑫和钟月香在家里学打豆腐,开了个豆腐店。
杨宏梅又聚集一群老道徒,走东串西搞宣传,“要出新皇帝了,他有尚方宝剑,可以隔空杀人,谁不信‘三期普渡’”,难免有杀身之祸,开一盏佛灯,保一生平安。”乡下百姓愚昧,抱着宁信其有勿信其无的态度,纷纷破财消灾,点了佛灯。
高坑镇数十盏汤匙茶油灯彻夜不熄,杨宏梅因此捞到了不少好处。因他做事得力,石金鑫许诺他将来当江西道主,杨宏梅欣喜万分,似乎一呼百应,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在眼前,更加卖力地发展道徒。
另一边的李臻仁也非常给力,他骗了取乡政府的信任,主导当地的农民脱盲工作,在讲解古文时诵读《三期普度历史大概十五章》,借机传教,收罗门徒。
李丕瑞也四处奔走,一些昔日的老道徒被召集起来,还有不少年轻人也被蛊惑入道。
1981年,“娘娘”钟月香肚子大起来了,李丕瑞得到消息,慌忙找来李臻仁和钟源仁商量对策。三人一合计,干脆趁机把大典办了吧,还可以顺便捞一笔钱,方便日后享用。
于是说干就干,三人有召集当地骨干道徒,把任务安排下去,各人分头行动,到处宣传,“皇帝登基,有进贡的赐予佛级,保佑平安”。道徒们纷纷解囊,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东西。
道徒张某捐了十斤猪肉,道徒李某捐了一只鸡,道徒黄某不顾家人苦劝,把儿媳治病的五十块钱捐了……
1981年10月25日,醴陵县清潭桥村气氛颇不寻常,几个老头拎着大铜锣站在村口。
没多久,一个矮黑中年人和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出现在山路上,身后跟着另外几十个老头子,走得气喘嘘嘘。拎铜锣的老头立刻敲起来,扯着嗓子大喊“恭迎圣驾……”
石金鑫、钟月香、和江西来的几十个老道徒一同进村,村里鞭炮齐鸣,热闹非凡。李家堂屋里,已经摆上了香火喜烛,中间一张方桌,桌上一杯米,米里插着当年石顶武留下来的佛旗。
随后就是石钟二人举行婚礼,石金鑫正式登基。典礼非常简单,用草草了事也不为过。但在道徒们眼里,却异常隆重,毕竟这是他们“国主”登基的日子。
典礼结束后,李丕瑞当然没忘记宣布最重要的事,“从今天起,每逢初一十五,都是仙佛寿辰,你们要聚集在我家进行庆祝,给大中华佛国做贡献。”所谓的贡献,自然就是送礼,送钱。
从这天起,“三期普渡”的活动越发频繁,李丕瑞李臻仁一干人也赚得不亦乐乎。
但李丕瑞并不满足,手里有钱了,人也飘了。于是和李臻仁商议,要恢复当年石顶武的国制,设官职,建军队,大干一票。“后主”石金鑫对此一脸茫然,想着自己在李家住李家吃,就一切随他。
李丕瑞对外宣传“明年是甲子年,有水火瘟劫,不是天崩地裂,就是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不入道的都难逃一死”,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捐的钱也越来越多。
李榛仁替“皇帝”谋划,封官拜爵,谁谁谁什么职位,又把年轻力壮的道徒分做甲乙丙三班,由三班头目率领,日夜操练,准备夺取政权。
就在他们筹划大事时,醴陵公安已经得到线索,开始了秘密侦查。原来有些道徒看他们搞得太不像话,偷偷跑到公安局举报了。
1983年12月23日,公安局展开搜捕。因为前期查访中已经策反了大量骨干,后期并没花太大力气,就将李丕瑞李榛仁一伙人全部抓获。同年五月,人民法院在醴陵开庭,李丕瑞和李榛仁因煽动造反,情节恶劣,被判处极刑。钟源仁、石金鑫、和其他头目判处有期徒刑不等,一场闹剧就此终结。
李丕瑞年过六旬,本该在家里含饴弄孙,却突发奇想要建国,实在可笑。李榛仁上了几年私塾,能当个乡下老师已经是万幸,却自比卧龙凤雏,企图能成就霸业,也真够狂妄的。这二人算是应了那句古话,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而不知自。新中国的建立经历了多少风雨沧桑,数千万仁人义士血祭长天,才换来的和平,岂是他们一时脑子发热就能颠覆的?